谋士道:“眼下这局面,是把王爷逼到了墙角,不错。看小说就到WwW.BiQuGe77.NEt”
“可反过来想,正因为到了这一步,王爷您,才算是彻底‘干净’了。往日那些尊荣、那些瓜葛,随着娘娘一杯毒酒、一封绝笔,至少在明面上,都了结了。”
“往后,不会再有人忌惮王爷,视王爷为心腹大敌更不会有人想从王爷这儿‘沾一身腥’。”
“咱们正好可以示弱,蛰伏,让所有人都认定,秦王已经是个心灰意冷、一蹶不振的废子。”
“然后……”
秦王心下了然,没让谋士把后面那半句说出来。
“先生的意思,本王明白了。”
“本王走不出皇陵,外面的事,就拜托先生了。要钱,要人,要门路,先生重新拟个章程来。”
“本王……准。”
谋士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此事,倒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“王爷,老朽总觉得……皇后娘娘自尽这事,透着蹊跷。”
“若娘娘是因王爷您不听劝,心灰意冷而寻死,那最该寻短见的时候,也该是咱们的人进宫寻她那日。”
“可那之后几日,宫里传出的消息,都说娘娘一切如常,并无异状。怎会……毫无征兆地,突然就生了死志,还如此决绝地服了毒?”
秦王眉头拧紧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有人要母后死,母后不得不死?”
话刚说出口,他自己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:“不可能是父皇。”
“父皇对本王……确然狠心,不讲父子情分。可他对母后,多少还有些旧日情分在。”
“母后又是那样识大体、顾大局的性子……”秦王的声音低了下去,像是在说服自己,“父皇……没有道理非要逼死她。”
谋士:“倒也未必一定是陛下。究竟如何,老朽一时也难断言。”
“还请王爷给老朽几日工夫,容老朽设法查探查探。若真能查到些蛛丝马迹,或许对王爷日后有所助益。”
“即便于事无补,至少……也能让王爷知道,真正的杀母仇人是谁。”
“毕竟……无论如何,皇后娘娘生养您一场。”
秦王闻言,眼底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缩了一下,像是被针扎过,泛开一丝隐痛。
“先生尽管放手去查。本王信先生,如同信自己。”
夜渐渐深了。
秦王换了间干净的营房歇下。
可躺在硬板榻上,却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。
黑暗中,压抑的、低低的呜咽声,断断续续响了很久。
“母后……”
这一声唤,轻得像叹息,又重得像坠了铅。
在这个得知母后自尽的夜里,秦王心底究竟有没有掠过一丝悔意……
无人知晓。
只知道,那夜秦王终究没睡着。
他起身,在黑暗中面向京城的方向,直挺挺跪了下去。
一跪,就是一整夜。
他心里有怨,怨皇后。
可到底……还是不舍。
过往那些他刻意遗忘、压在怨愤之下的温情碎片,此刻却随着跪地的双膝传来的刺骨寒意,一点点翻涌上来,硌得他心口生疼。
“无论是谁逼死了您……儿臣都用那人,乃至更多人的血,来祭您。”
也祭……他自己如今这困顿潦倒,与永失所依。
……
裴桑枝与荣妄离宫,已是三日后了。
温静皇后的丧仪,虽未令百官素服守灵,一切从简,但元和帝既视其为妻,后宫妃嫔、皇子公主,并一众素日亲近的亲族,便都换了素服,簪了白花,齐齐跪在了灵前。
荣妄与裴桑枝,也被元和帝特意留了下来。
这整整三日,元和帝是真真切切地为温静皇后守着灵。
除了必要的更衣解手,几乎片刻未曾离开过灵前。
所以,就算有人跪得膝盖发麻、心里直骂这哪是守灵简直是熬鹰,面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的不耐烦。
一个个都显得格外虔诚,格外肃穆。
这是元和帝对温静皇后的不舍。
也是给中宫皇后,最后一点该有的体面。
裴桑枝揉着又麻又痛、泛着青紫的膝盖,叹息道:“陛下这三天……是真伤了心。”
她顿了顿,想起离宫前瞥见的那一眼,继续道:“方才瞧着,陛下脸色差得很,怕是全凭一口气硬撑完这三日。等娘娘的梓宫入了帝陵,落葬妥当后,陛下怕是要大病一场了。”
“这时候病倒,怕是要人心惶惶了。指不定有多少跳梁小丑,会趁机跳出来生事。”
荣妄正龇牙咧嘴地揉着发酸的腰,听了这话,动作停了停。
“德安公公已经留在宫里照看陛下了,有他在,宫里头乱不了。”
“至于前朝……”
“这些时日,陛下心里早就对哪些人不安分有了数。这会儿,已经盯上了。”
“我也会再留心些,时常进宫看望陛下。”
说话间,荣妄从车厢角落的箱笼里摸出个厚实的软垫,顺手塞到裴桑枝腰后。
“垫着能舒服点。”他话说得随意,动作却仔细,“回去好好歇几天,养养神。你看你眼圈黑的,快跟被人揍了两拳似的。”